早餐凉了
一个刚入禅门的学生,在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向禅师请教许多问题。
“师父,灵魂是不朽的吗?或者不是?我们在身体死亡之后还能继续存在吗?或者我们会被化为乌有?我们真的会再来投胎转世吗?我们的灵魂会分裂成好几个部分,然后继续循环运转,或者我们会以一个单纯的意识进入一个有机生物体?我们会不会保留我们的记忆?或者投胎转世的学说是虚假的?或者也许基督教的观点更正确?如果是这样的话,我们的身体会复活吗?或者我们的灵魂会进入一个纯粹的柏拉图式的心灵领域?”
禅师说:“你的早餐已经凉了。”
草木没有问题,沙石没有问题,这个世界不是个问题。人是个问题,人的问题是他的头脑会产生无数个问题。人的一生总是被无数的问题纠缠着——要怎样才能更富有?要怎么生活人生才更有意义?要怎样才能出类拔萃?要怎样才能获得尊敬?要怎样才能变得更自信?要怎样才能获得解脱?
人类的欲望、内心的冲突就是问题的根源,人活在问题中,人在问题中死去。无欲,你的问题就自然消失。禅宗不关心你的问题,因为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你那永无止境的欲望。临济禅师说:“无事是贵人。”心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你烦,心静如止水,则安宁自在。
鹅出来了
一日,南泉禅师正在参悟,刺史李翱求见,向南泉禅师请教。
“有人在瓶里养了只小鹅,待鹅长大,因瓶口狭隘,无法脱身,困在瓶中,又不能打破瓶,也不能伤害鹅,如何救鹅?”
鹅是在瓶中长大的,所以对瓶子一定有了依赖心,瓶子给鹅某种“实惠”或“安全感”,鹅不是不能出来,只是瓶子的诱惑始终在。对于刺史李翱而言,一定有什么诱惑让他不能自拔,如权力、财富以及其他衍生产品。
鹅不是不能出来,一定有些东西是鹅不忍割舍的,鹅心里很矛盾:要不要出来?鹅是在瓶中长大的,鹅已经习惯了瓶中的生活了,出来需要勇气的。
去留一念间,一念天堂,一念地狱。鹅其实就在瓶外,身是自由的身,李翱正在南泉禅师的身边,但心困在瓶里,人在寺庙,心在江湖。其实,江湖,永远是一个人的江湖。心中的江湖,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
南泉禅师刹那间大叫一声:“李翱!”
李翱自然应声:“在!”
南泉禅师微笑:“鹅出来了。”
亲自死一回
弟子问僧密禅师:“请师父谈一谈生死之事。”
僧密禅师说:“你什么时候死过?”
弟子说:“我不曾死过,也不会,请师父明示。”
僧密禅师说:“你既不曾死过,又不会,那么,只有亲自死一回,方能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茶只有在你喝的时候,才知道它的真正味道。除非你亲自死一回,否则,怎么知道死亡的秘密。任何理论化、概念化的东西都是抽象的,都是真实经验的扭曲变形。关于死亡,你可以去看很多相关的书籍,搜集更多的素材,展开各种讨论,但你仍然保持着无知。
人们关于死后的世界,关于天堂、地狱的种种说法绝不可信,因为他们从未去过,所以都是自欺欺人。死亡只能是永远的秘密,总是生者不能知,死者不能言。
亲自死一回,佛禅的精髓在于亲证离言,别人告诉你的都是别人的东西,不是你自己的。关于真理,我们只能去体验它,而不是做理论上的探讨。不要成为书痴,知识是死的,只有亲自体验才是活生生的。
一万个石佛
有一个年轻的和尚跑来见一休禅师,一休问他说:“你有什么问题?”
和尚说:“我为佛法而来。”
一休说:“你曾经学过什么?”
那个和尚说:“我曾经跟过一个师父,我学到了瑜伽的姿势,我来表演给你看。”他眼睛闭起来,以佛陀的姿势结跏而坐,一动也不动。
一休笑了起来,重重地敲了和尚的脑袋,说:“你这个傻瓜,在我这里已经有很多石头佛像,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石佛。你走吧!”一休是说真的,因为在他所住的那座庙里有一万个石头佛像,他说:“我们照顾那一万个石佛已经够烦人了。”
你可以如佛陀的姿势坐着,但你能有佛的浩瀚和广阔吗?你可以模仿佛的身形坐相,但佛的宁静、空灵和心怀能复制吗?坐禅的目的是为了静心,但坐禅不是静心,不要为坐禅而坐禅,使禅修流于形式,做表面文章。
禅修,不是要整个人像木佛、石佛一样死坐着,形似而神不像,而是要使身心达到一种极度宁静和极度清明的状态。禅意不在坐卧,内容胜于形式,需要的是真正的修心。
奥修禅师说:“空无是彼岸的芬芳,它是心对那‘超越的’敞开,它是千瓣莲花的开花,它是人的命运,唯有当人来到这个他本性里面的绝对空无时,当这个空无遍布他整个人时,当他只是一个没有云的纯粹天空时,他才是完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