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休禅师,法名宗纯

禅之本中,那个和尚说:“我曾经跟过一个师父,我学到了瑜伽的姿势,我来表演给你看。”他眼睛闭起来,以佛的姿势结跏而坐,一动也不动

一休笑了起来,重重地敲了和尚的脑袋说:“你这个傻瓜,在我这里已经有很多石头佛像,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石佛。你走吧!”

五山文化

所谓五山,是指日本从中国南宋照搬过来的官办禅寺制度。

政府将官办禅寺分为三级,最高级称为五山,其次称为十刹,再次称为诸山,这些寺庙按照级别享受政府的供应。日本的五山级寺庙分别在京都、镰仓,京都五山为天龙寺、相国寺、建仁寺、东福寺、万寿寺,在五山之上还有个南禅寺,最为尊贵。

和政府关系密切,是五山禅僧的特色。而能代理政府外交事务,是因为他们具有很高的文化素养,特别是对于中国文化的素养。幕府是由军事机构发展起来的,原中央政府的天皇朝廷连同它的文官系统被闲置在一旁,幕府自己的文官系统又尚未健全,五山禅僧遂得扮演幕府文官的角色。

五山禅僧对中国文化的学习,可以说是创造了文化传播中的奇迹。他们在汉诗汉文、书法绘画等方面造诣极深,多有堪与中国文人比美者。他们还利用从中国学习的印刷术刻书出版,对于普及中国文化做出积极贡献。

但是,五山禅僧在学习中国文化方面过于投入,乃至距宗教、距日本文化渐远,遂成深入之孤军。他们所创造的五山文化亦成一代绝学,而他们的做法也在日本受到批评。

《聪明的一休》

临济宗里的大德寺派,与五山禅僧对立。

在宗教方面,他们重视“坐禅”形式,重视在民间传禅。在政治上,他们并非是要远离政治,而是反对五山与幕府密切来往,同时亲近失势的天皇朝廷。亲皇是大德寺的传统,曾发动倒幕战争并建立南朝、与室町幕府对峙的后醍醐天皇,曾亲笔降诏给大德寺。

所以,从室町幕府的角度看,冷落大德寺也在情理之中。不过,这种冷落与放任自流又未尝没有好处。好处之一就是造就了那位风流不羁、天马行空的狂僧——一休禅师。

我说“那位”,是学川端康成的口气。川端康成在《美丽的日本和我》中说:“在这里,我之所以在一休上面加上‘那位’二字,是因为他作为童话的机智和尚为孩子们所熟知,他那无碍奔放的奇怪行为的佳话已经广为流传。”(ここで一休を「あの」と言ひましたのは、童話の頓智和尚として子供たちにも知られ、無礎奔放な奇行の逸話が広く伝はってゐるからです。)

我也受到动画《聪明的一休》(一休さん)的影响,说到一休便想到的是那位亮眼睛、光脑袋的小和尚。

童年一休

一休法名宗纯,出身皇室,是后小松天皇之子。

后小松天皇在位时期,正是金阁将军足利义满鼎盛的时代。义满不仅和天皇平起平坐,更有甚者,义满的夫人竟然继承了已故的皇太后的名号。这时的皇室只能忍受屈辱,勉强维持。可是,即便如此,皇室内部还是不能安定。

后小松天皇退为上皇,其子称光天皇即位。称光天皇一直体弱多病,上皇考虑立称光天皇之弟、小川宫亲王为皇太子,准备接替称光天皇。不料,此举引起称光天皇、小川宫亲王之间的猜忌,后者忽然暴病而亡,年仅22岁。

作为后小松天皇之子的一休,压抑迷乱的宫廷生活,使他的童年成为一种并不愉快的记忆。他在6岁时,又被送进寺院,跟从安国寺的象外集鉴禅师学禅、建仁寺的慕喆龙攀禅师学习汉文化。这位可怜的皇子天资过人,据说他少年能诗,有咏春草句为人传诵一时,其句云:“荣辱悲欢目前事,君恩浅处草方深。”

假如这样的诗句真是出自他手,那么以他那样小的年纪,能有如此沉痛感悟,背后当有怎样的苦难?

狂僧一休

在22岁时,一休遇到一位严师,大德寺的华叟宗昙禅师。

一休在华叟门下苦参五载,留下许多富有传奇性的故事,成为关于他的童话的创作底本,比如闻说书而悟道,闻鸦叫而悟道。动画《聪明的一休》有处至为传神,每当一休参禅至为用功之际,就有一个小女孩提醒他:“休息一会儿。”

这令我想到《金刚经》所说:“凡有所相,皆是虚妄”。由执着与寂静可知,当生灭、净垢、增减没有分别时,我们就保持了内心的完全平等、寂静。如果你能够认识到现象世界无非都只是刹那的生灭,都只是无常的、无我的,那么你就可以放下,获得解脱。

这就是说,既不可执着于有,又何可执着于无呢?将动画《聪明的一休》与《金刚经》都放下,一休苦苦参禅的结果是,他最终连精神的束缚都摆脱开了。在获得华叟的印可状后,他随手就把它丢掉了。旁边有人看到帮他拾起来,他索性就把它直接丢进火盆里。

一休为自己取别号“狂云子”,常年云游在外,居无定所,与市井之人为伍,说禅行乐。既出入于青楼寻欢笑,亦能安于布衣粗食,更能兴来呼酒助长歌,用他的诗句说:“住庵十日意忙忙,脚下红丝线甚长。他日君来如问我,鱼行酒肆与淫坊。”于是,在许多人看来,就觉得一休怪,进而对这个怪人感到好奇。一休遂成引人注目的人物,在当时名气颇大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有一批非五山文化圈的艺术家,跟从一休参禅并从中汲取营养,丰富自己的艺术。其中较为著名者有能乐师金春禅竹、画师曾我蛇足、连歌师宗长、茶道师村田珠光。特别是村田珠光,他可谓是站在一休这位精神领袖的肩膀上,同时又得到银阁将军足利义政的物质支持,在此两大基础上开创了茶道艺术的。

一休晚年遭逢应仁之乱,大德寺为战火所焚。一休在战乱中受命,以81岁高龄出任大德寺住持。他就任仅一年,就使得寺中僧人恢复至千人之多;在市井商人朋友们的帮助之下,短时间就将大德寺建筑恢复到一定规模。把这些事情做得差不多之后,一休辞去了住持之位,最后以88岁高龄在京都郊外的一座小庙里辞世。

至圆寂前,一休留下偈语:“须弥南畔,谁会我禅?虚堂来也,不值半钱。”